知识产权律师与创新企业如何相互成就丨网眼看法

中国的知识产权律师是改革开放后引进的知识产权制度的舶来品，上世纪九十年代到本世纪00年代知识产权案件很少，企业维权主体以外资为主。但如今，曾经一度与高科技大品牌沾边的也曾经自以为自带光环的专业人士，已经面临冰火两重天的窘境。

究其原因，是因为一部分知识产权律师代理图片、字体等批量案件的商业性维权诉讼，其实质就是利用人性的弱点把知识产权作为牟利的工具，不做广告、不上门推销、不说一句讨好客户的话，就直接发侵权警告函、法务索赔函，若不理睬则主场法庭见，有点把法院当成第二销售部来用的味道。

这种把维权诉讼当成促成和解与销售的施压手段已经引起社会公众的强烈反感，部分代理批量案件的律师像职业打假人一样，走出法庭就遭到被告中小商户的围攻谩骂，哪里还谈得上职业尊严与体面？而现在可能很少有同行知道，曾经有知识产权律师在打假调查付出过生命的代价。

在判赔不够付律师费的艰难岁月里，确实是跨国公司以对专业的尊重和对国际惯例的遵循，按照计时收费或者其他方式，给予知识产权律师虽然远低于国外同行，但是对内比一比却尚可的报酬，让部分知识产权律师同仁能维持一点体面。

近年来随着国际环境的变化，国家加大了知识产权保护力度，判赔偿力度也随之增加，几乎每个律师事务所都打出知识产权部的牌子拉人组队，知识产权律师已经遍地开花。

同时，随着外企业务逐渐减少，中国企业成为创新的中坚力量，中国企业也逐渐成为知识产权律师的主要业务来源。

笔者多年前就有过一点研究心得，认为以百度、腾讯、阿里巴巴为代表的一些中国互联网企业的第一代专利开始到期的时间，可能就是中国企业真正开始重视和运营运用知识产权的新时代。主要理由是这些创始人和核心高管基本都是技术出身，创业伊始就申请了专利，他们有国际视野，重视知识产权积累，只要像华为那样持之以恒地以重金投入研发和原创，那么假以时日，以中国这么大的人口和体量，总能有一些企业开花结果。

以专利的20年保护期计算，第一代和第二代通信技术也逐渐进入专利到期阶段，此后的中国企业研发参与进来后，应该也会逐步拥有一些实力和话语权，不至于像当年的DVD等专利那样全面受制于人。

不出所料，本世纪20年代正成为中国企业追赶科技前沿的重要时间窗口期，笔者这一代知识产权律师受传统文化影响，自认肩负着为科技创新保驾护航的使命，也认为企业与律师要相互成就。

这是一个知识产权人幸运的时代，虽然许多涉及裁判规则的案件不一定标的多大，但法院判决往往能决定企业甚至行业发展的方向，一些年轻的法官不过而立之年就有机会在重要判决中留名，影响深远。

作为知识产权律师，当事人把万贯家财乃至身家性命托付给我们，我们要有古人说的如履薄冰的谨慎，夙夜兴叹的勤勉，争取不负重托。

对企业来说，要重视研发和专利，不能只冲着国家税收政策优惠和地方的奖励补贴，要用赚钱的业务养着亏钱的研发，板凳一坐十年冷，扎实地聚焦于某个领域基础性的研究，才能体会古人说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的道理。

企业用律师，法官评价律师，社会评价知识产权法官，宜以专业和人品论英雄，而不是以榜单、卖惨或者其他。笔者常常希望多认识好的各科医生，好的各细分领域的律师同行，好的其他领域的专业人士，因为信任的建立需要共同经历事情去磨合，是有时间成本的，越专业的人越知道尊重各种细分领域，否则真正遇到一件棘手的事情，紧急时刻连个商量的人都找不到。靠临时抱佛脚是不可能真正专业的，而是否找得到相关领域的靠谱专业人士，往往决定最后的功败垂成。

现在专业划分越来越细，信任难以短期建立，企业就要通过自己信任的律师或法务作为参谋，为不同业务寻求适合的律师。笔者亲身经历的一些重大案件也说明，一个好的法律总指挥，就算他不是某个领域的专家，但是只要人品好、真为客户负责，也能帮助客户判断和筛选出适合的出庭律师。

现在的律师业竞争激烈，哪怕是在一个律所内部，很多律师看护自己的客户都如同爱惜自己的眼睛，生怕被别人抢了业务。不少企业选择律师首要考虑的潜规则，其实是保证经办人自己的职业安全：与其费时费力考察一个陌生的律师是否真的专业，还不如用肉眼可见的各种排名和奖项证明自己选聘外部律师的流程无可指责。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知识产权界的律师和法官学者群体人数不多，但互相尊重，是公认的风清气正的专业圈，法庭上也用不着法警维持秩序。但现在，在审理知识产权案件的法庭上，经常遇到一些咄咄逼人的律师甚至年轻法官，对于一些案件的处理给出机械或者“创新”的做法，让知识产权圈老兵们大跌眼镜。

以一个普通人的眼光，好的判决一定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经不经得起检验，要看经历几年岁月流逝后，你的创新贡献是否真的为社会所认可。

（作者系上海段和段律师事务所律师，知识产权部合伙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