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公交如何摆脱“停运”窘境？这些城市出新招│一线调研

客源严重分流、收入大幅下滑、票价难以覆盖运营成本，经营压力增大甚至面临停运等待救济，这是眼下诸多城市公交企业面临的窘境。

“特别是在地方财政困难的城市和地区，公交企业的日子更是十分艰难，员工工资发放都成问题。”近日，第一财经记者在多地采访时，一位公交企业负责人说。

在今天（9日）举办的交通运输部2023年“我的公交我的城”重大主题宣传活动公交大讲堂（临汾站）上，有专家表示，公交行业发展面临着严峻挑战，亟待从政策支持、压紧压实地方主体责任、鼓励公交企业创新运营等多方面，深入实施城市公共交通优先发展战略，推进城市公共交通健康可持续发展。

临汾公交的“突围”

山西临汾，一个地处四线的城市，近年来因独具特色的都市公交成为“国家公交都市建设示范城市”，吸引了业界的目光。

8日晚，第一财经记者一下飞机，便在临汾街头看到一辆辆造型美观、颜色各异、长度约6.5米左右的小型公交车。这些车辆都是纯电动车，底盘很低，车门打开后，一抬脚就能上车。车内有投币箱，也有扫码支付，甚至还可以刷脸支付。

记者看到，靠着车窗只有两排共10个座位。车上配备了智能安全监测系统、道路抓拍实时上传系统、驾驶规范监测系统，车座旁配有USB充电口，后排位置较高的座位也配有安全带。

“这些是展现临汾公交城市文化品位的七彩小公交车。”临汾公共交通有限公司（下称“临汾公交”）董事长安国全对第一财经记者说，近年来，人们的出行方式、消费方式、生活理念都发生了很大变化，便捷式交通工具不断涌现。

安国全介绍，临汾便捷式交通的发展思路就是“车辆小型化，线路多样化，一线一品牌，一线一主题，一线一特色”，以客流确定车型，以线路确定主题文化。他说，临汾公交从2021年起，逐步更新9米以下的中小公交车，目前已更新214辆，占该公司公交车辆总数的40.3%，已开通微循环公交线路4条。

安国全告诉第一财经记者，七彩小公交车投入使用后，运行效率提升了。公交车辆小，宽路窄路都可通行，开进小区，服务社区，解决了市民“最后500米”的出行难题。

“发车密度也增加了。公交线路的车辆配置也不再实行一个车型服务一条线路，而是根据客流情况，以‘量’调车，客流高峰使用大公交，平峰使用中型公交，低峰使用小型公交，这样既减少了浪费，又平衡了车辆的不合理运行。”安国全称，小公交车投入使用后，乘客流量回升，城市品位也提升了，更主要的是，小公交车的投入，从购车到保养，从电耗到用工，运行综合成本明显降低。

11月8日晚，山西临汾小型公交车正在营运服务中。摄影/章轲

交通运输部等9部门和单位日前联合印发的《关于推进城市公共交通健康可持续发展的若干意见》（下称《若干意见》）提出，鼓励发展微循环公交服务，根据客流需求应用小型化公交车辆。

第一财经记者在临汾公交采访时还了解到，主题公交车的投入也为城市增添了亮点。截至目前，临汾公交共有11种、160辆主题公交车，涵盖11条线路，包括空乘服务主题公交、敬老爱老主题公交、520爱情主题公交、双层休闲观光巴士等。

目前，临汾公交已在山西省率先实现了“三个百分之百”，即纯电动公交车100%全覆盖，车辆收车后100%能回场停放，回场后100%能在本场站充电。

据测算，临汾公交531辆纯电动公交车每年按总体累计运营3000万公里计算，可减少二氧化碳排放量2.5万吨，相当于植树138万棵。同时，531辆纯电动公交车运营期间，每运行100公里，与此前投用的燃油、燃气公交车相比，综合成本下降50%。

“城市公共交通作为城市交通运输中的重要组成部分，对于城市发展和人民生活有着重要的影响。”临汾市副市长胡晓刚在参加“公交大讲堂”时表示，临汾将进一步落实公交优先发展战略，巩固“公交都市”和“绿色出行”创建成果，提高城市绿色出行水平，全力构建“绿色公交、智慧公交”体系。

多个城市的“妙招”

“前些年，盘锦市客运、公交企业面临内外交困的严峻考验，受高铁、出租车、私家车及新业态出行方式的冲击，企业效益断崖式下滑，生存举步维艰，发展更是无从谈起。”在今天举办的“公交大讲堂”上，辽宁省盘锦客运公交集团副总经理王丽萍说。

她介绍，近年来，盘锦市大力推广新能源城市公交车，2021年以来，更新纯电动城市公交车470台，配套建设22处充电场站，安装充电桩210个，公交可持续发展能力持续增强。同时，为满足公众多样化出行需求，盘锦公交开通校园定制公交线路50余条，开通早市、夜市、大集定制公交专线和“521双层时光大巴”慢生活城市休闲文化主题专线。

截至2022年底，盘锦市城市公共交通机动化出行分担率达到50.3%，连续三年获得辽宁省城市公共交通优先发展测评第一。通过降本增效，2023年上半年，盘锦公交实现公交票款收入月度“六连增”，票款收入累计2919万元，同比增长34%。

“盘锦公交的成功，关键还在于政府支持。”王丽萍举例说，2020年，盘锦市政府投资7084万元支持盘锦客运公交集团摘牌取得5.8万平方米土地；2021年，盘锦市政府出台城市公交企业成本规制办法，推动公交补贴制度化，市本级财政补贴资金从2018年5266万元提升到2022年1.58亿元，保障了公共交通服务水平提升。

此外，辽宁省交通运输厅也对盘锦市开展公交都市等示范创建给予政策和资金支持，2020年，将盘锦城市公交高质量发展列入全省交通强国试点项目。

早在2018年，临汾公交就提出了“空乘式”服务理念，对司乘人员进行“空乘化”优质服务培训。摄影/章轲

第一财经记者从北京市交通委了解到，北京公交企业正不断拓展公交资源社会服务功能，深度开放共享公交场站资源，在延伸便民服务的同时，也为公交企业经营状况的改善探索可行的路径。

以公交便民驿栈为例，截至目前，北京市在运营的公交便民驿栈共25处，已累计销售水果蔬菜肉类约45万余公斤，累计客单量25万余人次。今年底前，北京公交便民驿栈预计将建设50处，除了果蔬菜车，经营业态还包括早餐档口、便利店、便民服务中心等，方便周边市民生活。预计3年内，北京市将建设至少300个便民服务栈点，覆盖五环内各个城区。

此外，北京市已有7处公交场站提供对外充电服务，还有10处“超充港湾”正加紧建设中。一些公交场站停车场还设有“共享车位”，在为周边居民提供错时停车便利的同时，也增加了收益。

四川省成都市按照“公交优先、科学设置、需求匹配、连片成网”的思路，公交专用道与新建城市干路同步设计、同步施划，按需灵活设置，动态优化调整。比如，在四川大学华西医院外围瓶颈路段，设置公交专用道和就医单向道，公众就医通行时间由30分钟缩短至10分钟。

截至2023年7月，成都市建成公交专用道107条，公交专用道长度超过1000公里，日均运送乘客221万人次，约占公交客流总量的79%。依托公交专用道网络布局190条快速干线公交，早晚高峰期间公交专用道路段公交运行速度达到20公里/小时，远高于同时段非公交专用道路段的13公里/小时。

河北石家庄针对近年来城市公交客流下降等突出问题，今年对客流量偏低的42条线路实行定时定点准点运行；对50条线路，根据客流的高峰期、低谷期，采用12米车型和10米车型穿插运营，促进节能增效。

今年上半年，石家庄市城市公交票款收入1.6亿元，相比2022年同期增长27%；客运量9658.54万人次，同比增长9%。开辟线上定制公交296条，收入400余万元，同比增长84.8%；开通线下定制公交280条，收入2300余万元，同比增长108%。

加强资金政策支持

“目前城市公共汽电车企业普遍经营困难，行业可持续发展面临挑战。”在今天举办的“公交大讲堂”上，交通运输部科学研究院城市交通与轨道交通研究中心政策标准室副主任路熙说。

路熙曾参与起草了上述9部门和单位联合印发的《若干意见》。他说，近年来，城市公交企业收入大幅下降，票价难以覆盖运营成本；公交优先发展政策保障不到位。公交优先路权保障不到位，公交场站用地保障不到位，地方财政补贴不到位，公交从业人员权益保障不到位。公交服务能力和吸引力有待提升。难以有效满足公众多样性出行需要，企业经营观念转变不及时，缺少信息技术推动公交服务提质增效。

《若干意见》提出，落实运营补贴补偿政策，包括要求各地合理确定城市公共汽电车服务标准，落实城市公共交通作为市县级财政事权的支出责任，因地制宜建立并实施成本核算和补贴补偿制度等。

在完善价格机制方面，《若干意见》明确，各地建立城市公共交通价格动态调整机制，对城市公共交通现有价格水平开展评估并及时优化调整，对定制公交等线路实行政府指导价或市场调节价，对长距离公共汽电车线路探索采用按里程计价方式等。

路熙介绍，一些城市在多个领域已经探索公交改革，并已取得成效。比如，今年9月，兰州市印发了《关于印发兰州市城市公交票价收费标准的通知》，明确该市城市公交采用单票制线路与多票制线路相结合的方式计费，其中单票制线路票价为2元；多票制线路2元起价，可乘10站，0.50元进位加乘5站，以此类推。

11月9日，“公交大讲堂”期间，山西临汾公交展示企业形象。摄影/章轲

广州市公共交通集团在广州市国资委支持与指导下，成功发行2022年度第一期绿色超短期融资券，规模3亿元，期限270天，票面利率1.93%。通过创新的绿色金融工具融资模式，降低了财务成本，解决了电动公交车辆采购资金困难。

南昌市探索用地综合开发，出台了《关于促进城市公共交通优先发展的意见》，明确公交场站可因地制宜进行综合开发利用，相关收益用于城市公交事业发展。结合公租房、廉租房建设，按照地上绿化、地下停车的原则，在地下部分规划建设公交停车场。2012年以来，共规划公交场站用地500亩，南昌市公交企业自主投资14.33亿元，建成各种类型公交场站26个，总建筑面积38.8万平方米，可停放公交车1300台，城市公共汽电车进场率达到100%。

山西省交通运输厅副厅长段新源介绍，到今年底，山西全省所有市县区城市公交将实现交通一卡通互联互通，迈入全国第一方阵。同时，开发上线了基于绿色出行数据的“晋碳行”碳普惠平台，鼓励群众建立碳账户，选择绿色出行。

路熙对记者表示，针对公交企业普遍遇到的资金困难问题，需加强资金政策支持，用好用足中央财政资金，发挥省级层面对城市交通发展奖励资金的统筹作用，支持公交优先发展。用好农村客运补贴资金政策。同时，加强投融资政策支持，利用地方政府专项债券等工具，支持符合条件的公交票款收益权资产证券化，以市场化为导向改进授信评价机制。